Friday, August 17, 2012

打錯了

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的手機經常接到一男一女的來電,我們每次都有一樣的對白。

對方:喂,葉校長嗎?

我:你打錯囉。

對方:喔,對不起。

然後就掛上電話了。

真不曉得這個葉校長還有這一男一女到底是何許人也?為什麼老是打到我的號碼,而且已經打錯那麼多次,為什麼還要繼續打呢?我的門號應該沒被盜用吧。

這個一直打錯的電話,讓我想到一件童年往事。我已經忘了自己當時幾歲,應該才小一小二吧,所以印象已經不很深刻了。有一次假日,我在家裡接到一個電話,是一個老人打來的,也是打錯電話,掛了又接,接了又掛,怎麼還是同一個老人家呢?他大概抄錯電話號碼了。
到了不知道第幾次,老人突然說,小弟弟,你住哪裡啊,不然我帶玩具給你玩,好不好?當時毫無警戒心的我,就把家裡的地址告訴他了。過了大概半個小時,門鈴響了,打開門一看,是一個陌生的老人,手裡還拿著兩個玩具,要送給我跟妹妹。我也忘了我們聊了些什麼,反正最後他說要當我的乾爹,我也答應了。

媽媽回來之後,我把這件事情告訴她,她非常生氣,罵我怎麼可以給陌生人地址,還讓他進來。後來老人再打電話來,我就把電話交給媽媽,他們也不知道講了些什麼,總之媽媽對他的警戒心放鬆了。後來乾爹就常到家裡來,每次都會帶些小禮物給我們。

當時爸爸不在家,等到他要回來的時候,媽媽說,如果讓爸爸知道這件事情,他一定會很生氣,就請乾爹以後不要再來了。之後爸爸回家了,我就再也沒有看過乾爹

當時乾爹年紀已經很大,如今又過了二十多年,我想他應該也早已辭世了,更無從得知他到底是誰,只在我的記憶裡留下淺淺的印象,直到不斷接到這通打錯了的電話後,才再度浮現。

Friday, September 07, 2007

Never been to Me


第一次對這首歌驚為天人,是在卡拉OK裡面,那時候還流行中間有個舞台,好幾桌輪流唱歌的卡拉OK,那個年輕的女孩用極標準且流利的英文,以及有點稚氣的滑嫩歌聲,幾近完美的演唱了這首歌,連中間連珠砲般的口白都一字不漏。因為這張專輯已經絕版了,所以我目前我手上擁有的版本是電影《沙漠妖姬》的原聲帶。

夏琳在八○年代推出的這首歌,原本連排行榜都上不去,甚至剪接的時候把中間那段口白都漏掉了。這樣的一首歌,誰能知道它會在數十年後的今天,成為經典老歌呢?真可說是歌紅人不紅的範例。

因為英文不好,直到很久以後,我才慢慢弄清楚歌詞的涵義,原來是在講一個曾經滄海的女子跟一個抱怨生活的媽媽間的對話,然後開始有點幻滅。她們的生活經驗實在跟我相距太遠,能引起我的共鳴,恐怕只有旋律罷了,以及那最後絕美的一句。

隨著生活經驗的增加,又過了一段時間,我才慢慢了解到歌詞主人翁的困境。年輕的時候她以為要完成自己,就必須追求自由、必須紙醉金迷、必須男歡女愛;年老的時候她以為要找到自己,必須回歸家庭、應該有個小孩、以及一個相愛的男人跟她吵吵鬧鬧。

我們一直以為,必須要有什麼,才能夠活出自我,這些「什麼」,可能是一個好工作,可能是一個幸福的家庭,可能是一段浪漫戀情,也可能是一件昂貴的皮包鞋子衣服,或是姣好的臉蛋及身材。

但是想想,難道沒有這些東西之前,一個人就不可能快樂,不可能擁有自我嗎?即使能得到這些東西,終也會有失去它們終不復得的一天,到時難道我們再也不可能找到自我嗎?

為什麼她不曾擁有自己呢?或許正是因為她一直向外追求自己,所以才找不到吧?

即使沒有這些外在的東西,自己仍然是完整的。因為那本來就存在於生命裡面,並非向外界去求來的。

也許人生就是這樣一個有趣的課程,非得讓人們先以為自己沒有,經歷一趟不斷追逐的旅程,得到之後又失去,才發現自己本來就擁有一切。

沉浸在那低低傾訴的歌聲之中,偶爾我也會幻想,如果我遇到歌中的主人翁,我會怎麼跟她對答呢?

我想我會對她說︰「我每天忙得快要Dies,可我從沒到過Paradise呢!」

Thursday, August 23, 2007

Everything


很多日劇的主題曲跟劇情其實沒有什麼關係,就只是好聽而已,《大和拜金女(原名︰大和撫子)》的主題曲”Everything”就是其中一個例子。由米希亞低沉溫柔的嗓音所唱出的歌詞,是敘述一個追求純愛的女子的心情,跟劇中愛錢的櫻子可說是截然不同的典型。不過我還是滿喜歡這部片的,因為櫻子雖然愛錢,但是愛得還滿可愛、滿有人情味的。

愛錢愛得很有人情味?這句話說得真是有點弔詭,不過的確就是這樣啊,才讓人不得不佩服編劇的功力。

大和拜金女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,就是有一次櫻子和歐介在雨中相逢,當時櫻子的未婚夫醫師要收購一大片土地建造醫院,魚春也是其中之一。歐介並不想繼承自父親的魚春賣掉,但是又付不出貸款,加上醫院對銀行施壓,眼看魚春就要被強制拍賣,歐介拼命籌錢,卻還是沒有辦法挽回。

在一個大雨的夜裡,歐介剛回到魚春,想要把店門拉下,鐵門卻卡住了,歐介冒著雨想要把鐵門關起來,自己也被淋濕了,這十櫻子從路的那頭出現了,在雨中,歐介看著櫻子的臉,眼神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。

那一瞬間,所有的情節都不重要了,為什麼門會突然卡住,為什麼會下大雨,為什麼櫻子會莫名其妙的從魚春門前經過,這一切都不重要了,因為灰心的歐介對櫻子說出了最震撼的一句話︰「我現在終於知道,金錢真的是萬能。」然後everything的音樂響起。

雖然歌曲本身和這段劇情,甚至跟整部片都沒有什麼關係,但聽來就是那麼的恰如其分。

你是evreything,金錢也是everything,到底什麼才是everything呢?有一段時間我也陷入這樣的迷惘中。

那時跟一個人正在準備談戀愛,對方說了很多很多,對於這種事情我通常都是很被動,不置可否的,像水一樣流到哪裡就是哪裡,但是聽著他說了那麼多,讓我覺得好像也真的滿有希望似的。

一個禮拜之後,對方突然又在電話裡面說,我們不要這樣下去了吧︰「因為你沒有錢,這樣下去我們會很辛苦。」我一樣不做解釋或挽回,等他說完話,我們就掛斷電話了。

過了一會兒,我才有點模糊的認知到︰「啊,我剛剛居然遇到那種嫌貧愛富的小說劇情,而且對方還很坦白的嫌棄我。」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突然將「愛」跟「撫養」跟「有錢」之間連接起來。

所謂愛是有責任的,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?在這個社會裡的大部分責任,似乎都是用金錢來界定的,我要給你錢,所以我對你有責任,如果我該給你錢沒給,那我就是不負責任(說到這裡,那些還欠我款項未付的廠商們,你們也負點責任吧!)不是嗎?

Saturday, December 02, 2006

回想曲


甫走出士林捷運站,正是一片燈火初明的黃昏街頭,行人熙熙攘攘,趕著下班下課,約會逛街,兩條泥水軌道橫空而過,廣場的中央拔起一道彩壁,左右商家生意正是興隆。

我肚子餓得慌,便買了些零食,坐在花壇上吃將起來。突然在一片雜沓的車聲人聲之中,響起了小調的旋律,聽來頗覺古樸可愛。順著聲音的源頭看去,原來在廣場的小舞台上,坐著三個人,一男兩女,其中一個女的手中正拿著麥克風,隨著前奏的音樂用腳數著拍子。

我看過他們,他們是經常拖著一台卡拉OK,在捷運獻唱的街頭藝人,三位都是盲胞。因為來去匆忙,之前苦無機會聆聽他們的歌聲,這回總算能好整以暇地欣賞。

「桃花開放在春天,一見桃花想從前……」中年女子執起麥克風,放開嗓子,一陣尖細甜美的聲音流洩而出,若是閉眼不看本人和週遭的環境,或許根本以為自己正回到群星會裡,聽著濃妝豔抹的老歌手們演唱。

略帶鄧麗君風格的嗓音,配著親切的小調,聽起來真是相當地舒服。儘管〈回想曲〉是從小早已熟稔的老歌,但是今日聽他唱來,我才真正領略到那淡淡樂音中的濃濃感情,彷彿真在桃花盛開的春天,想念著過去的情人。

台上的歌者唱得賣力,他的另外兩個夥伴也堆著滿臉笑容,一起打著拍子,或是做些無意義的動作。旁邊有些人也跟我一樣坐在花壇上諦聽著,不過以超過四十歲的歐巴桑居多。這……難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老歌了嗎?讓我的臉上不禁堆滿黑線。

描寫思念情人的歌曲很多,回想曲卻是滿特別的一首。在春夏秋冬四段歌詞中,歌詞中的主角都是在看到當令花兒盛開、輕哼著曲子、拈筆畫幅寒梅鬥雪,這樣悠閒美好的時刻,油然升起想念對方之情。

我曾經和一個人相約去朱銘美術館,可是約定的日子還沒到,我們就已經分手了。到了約定的那一天,我還是找了另一位朋友前往美術館。因為這是我期待很久的事情,我不希望因為任何事情打斷它。

在金山蓊鬱的山間,映著午後斜斜的陽光,我和朋友欣賞著大師的作品和自然之景渾然融合,那種既粗獷又細膩,看來極古樸卻又不失現代,從每一吋的線條和材質中所散發出來的美感。

那時我便後悔了。就算註定要分手,還是該等到和那個人來過這裡之後再分手,因為我想跟他一起分享此刻心中對生命滿滿的感動。在大師作品和群山綠意的包圍之下,我比往常都要想念著他。

通常人們在失意、寂寞、痛苦、孤單的時候,會格外思念不在身邊的情人,因為他們缺乏,所以想從情人身上得到填補。但是在生命中的動人時刻,能想到與愛人一起分享,這樣的愛情,唯有來自一顆富庶的心靈。回想曲所描述的,或許就是這樣的心境吧?

歌聲漸歇,我的思緒也被拉回,四周仍然是熱鬧的捷運站,沒有桃花,也沒有朱銘。在藝術箱內投下歌資後,我繼續行路,在商店街一片熱鬧的流行旋律間,我仍輕哼著方才「小桃紅唱一曲呀,使我想起從前」。

Saturday, September 09, 2006

Through the Arbor


吹熄三十歲的蠟燭,其實是一種滿奇妙的感覺,根本沒有什麼事情發生,卻又覺得好像應該驚天動地。原本還只是十字頭的我,轉眼間已經到達三字頭了,這樣看來,四字頭、五字頭甚或六字頭,也只是不久的將來。

回想二字頭的歲月,好像經歷了一些風風雨雨。像是當兵,這兩年的歲月,讓我跟社會脫節的嚴重,卻也不小心蹲出了幾篇作品,還談了一段滿浪漫的感情。這樣說來,其實也不能全然算是壞事。

那時面對一個重要的轉折,就是我有機會從連部到營部擔任政戰文書,這在一般人眼中是求之不得的爽缺,可是我卻幾經猶豫,因為營部的工作雖然輕鬆,但是相對的面對上級的壓力更大。最後我推卻了營政戰的職位,繼續留在連上。

這樣一推卻,也推出了我後來軍旅生活的許多波折,原本一向罩我的輔導長調職,新來的輔導長是個新手,和我一向馬吉的連長雖然願意繼續挺我,卻壓不住連上的老兵,於是我的處境變得尷尬,經常受到他人的閒言閒語,甚至在榮團會上被人公開攻擊。幸而一向照顧我的營輔導長當天也有出席,三言兩語把對我眼紅的弟兄說得啞口無言。反觀另一位代替我接任營政戰之職的弟兄,也確如所料地一帆風順直到退伍。經過這次波折,好容易才體會,該走的時候不走,該捨的時候不捨,終究會為自己帶來莫大的困擾。也算是一種收穫吧?

不過話又說回來,也因為繼續留在連上,才有機會和他熟稔,甚而進一步交往。如果當初我選擇了營政戰之職,或許今生今世我們都只是普通的袍澤之情吧?雖然如今只剩下回憶,也沒有繼續連絡,認識了跟從來不認識似乎沒有差別,但,人生不就是如此,走到最後,不管親情、愛情、友情,都只有自己一個人。我只是提早面對這個結局罷了。

聽著Kevin Kern的演奏,乾淨而圓潤的觸鍵,讓人難以想像他居然是個盲人。難道是因為擺脫了視覺的困擾,所以才能憑著聽覺演奏出如此純粹的音樂嗎?這當然只是我極度浪漫的想法罷了。其實他在成名之前,因為幾乎看不見,所以失去了不少的演出機會。直到某天在飯店的大廳演奏時,碰巧Real Music的老闆在場,才發掘了這位「現代蕭邦」。

每每聽到"Through the Arbor",就會讓我想起美國詩人Robert Frost所寫的"The Road Not Taken",在這條旅者之路上,到底該走左邊的路,或是右邊的路?當我不知道結局的時候,我一直以為,如果我知道兩條路各自會經歷些什麼,我就知道該走哪條路。現在我知道結局了,但即使讓我再走一次,我仍然不知道我該向左走或向右走。前者是對未知的期待,後者則是對已知的眷戀,不論哪條路的風景,都同樣地讓人不捨。

人生只能選擇一條路,很遺憾,是不?然而不管選擇哪條路,經過了什麼樣的風雨,回頭看去,都會發現,方才經過的全是一片美麗的綠蔭,這就足堪欣慰了。